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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心】空白法令

*cp 狮心
*有刀子,慎入
*微量血腥




月永leo 颤抖着,仿佛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生物。他蜷缩在成箱的军用物资里,他似乎看着濑名泉也似乎没在看他,他好像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兴趣。黯淡干枯的橙发盖在他同样黯淡的脸上,他就像一块脏抹布被人丢弃在墙角,卷成一团,覆盖上灰尘。
濑名泉几乎要揪起他的衣领,把那些勋章从他硬邦邦的外套上扯下去,捏碎了给他看。但这没用,即使他将那些勋章融掉去打造一把匕首,刺进他的胸口,他也许也不会改变一下他的神色。
他简直恨透了他这幅模样。濑名泉绝望地想着。
这就是最后了。不知是哪个听过的声音充当旁白,平静而缓慢,濑名泉发现那竟是过去的月永leo的声音 。
隐隐约约地,歌声传过来了。月永leo 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脸被不曾打理过的长发遮住,嘴角挂着虚幻的笑容,倾斜身体。
他的身后是万丈绝壁。
濑名泉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朝那个笑着的家伙狂奔而去。他相信自己流泪了,但那个不断后倾的身体依然那么清晰那么遥远。
突然的一阵眩晕,濑名泉感觉头剧痛了一下,然后眼前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是他用来支撑自己上半身的那支步枪,它失去了平衡,戳中了濑名泉倒下的脑袋。
濑名泉坐着沉闷地叹了一口气,他看见他的新部下们睡在地上抱着长枪打着呼噜——帐篷留给重伤员。他们每一个都看起来那么疲惫和不堪,然而不出意料的话,他们只剩一个小时可以补充体力。也许更坏的,下一秒一声军哨响起,他们就不得不狠掐自己一把,用依然绵软无力的手指举起枪,用依然模糊不清的眼睛瞄准射击那些热衷于夺取人性命的虎狼之师。
濑名泉在口袋里摸到了一根潮湿的雪茄和半截火柴棍,皱了皱眉,把他们塞回口袋时,一滴迟到的眼泪滴进了泥土。濑名泉有些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是那个梦给予他的馈赠。他发狠揉了揉眼睛,把它们揉干揉红。
他又梦见了月永leo 。
月永leo 已经在三周前被遣返回去休养了。那位高傲的小个子年轻军官,在一场败仗中失去了几乎所有士兵,除了副官濑名泉,还有特殊作战组的朔间凛月和刚进队的鸣上岚。
一共四人而已。
而月永本人,也从此“死去”了,就像他不曾存在般。


那是仿佛要将人连肉带骨燃烧殆尽的赤红,炮膛也是,天空也是,血也是。
濑名泉一只手全力按压着中弹的腹部试图止血,一手把呆滞的月永leo 从尸山血海中挖出来,背在背上,这让他的手臂几乎脱臼。月永leo 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他松松垮垮地搁在背上。
“给我抓稳点……!”
然而他似乎并没有听见,他应该什么都没有听见。
该死。濑名泉嘀咕,不知是谁的血液溅到了他的脸上,顺着眉骨流进他疲惫的眼睛。一颗子弹擦破他的裤腿,一枚手榴弹在他们身后爆炸,剧烈的炙热气浪让濑名泉脆弱不堪的身体一个踉跄,而火药爆破快要将他的耳膜震碎,硝烟呛得他难受极了,咳嗽却困在喉咙口,他怕腹部伤口开裂。
他背后的月永leo 像一具空壳一般地轻,但来自他身上可怕的血腥味压得濑名泉想作呕。他觉得自己心脏上那块肌肉到了极限一般颤抖着。
他踏着同伴的尸体,一路跌跌撞撞地跑着。他将那些破碎的头颅和胳膊踩进了泥土里,而他们昨天才刚刚说过话,用火柴点燃对方的雪茄。
濑名泉几乎穿越了整个战场,跑到了安全的己方阵营,那里竟空无一人。
濑名泉愣愣地看着眼前惊人的空白,然后一咬牙把背后的月永扔进一个战壕。那位军官轻飘飘地打了个滚,然后撞上了泥土壁,停了下来。他的手指动猛地了动,然后无力地,缓慢地蜷缩起来,整个人开始颤抖。
濑名泉因失血过度而苍白的嘴唇嗡动了一下。
他想发怒,他想大喊,但令人脱力的疲倦和渗透入心底的无奈让许多东西都哽在喉口。
“你究竟是谁。”
“……我已经认不出来了。”
濑名泉从未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难听。
那是他的长官,那是亲手将他磨利的执剑人,那是……
如今,逐渐风干的血液渗透进了月永leo 的每一缕发丝。他躺在那里,就像一个被剖开肚子,将内芯翻出来的肮脏玩偶。一阵浓稠的风吹来,把沙土扬在他身上。
濑名泉最后模糊地看了他一眼,跌跌撞撞走回战场。
他还是没能给他最后一刀。
濑名泉有时会想,也许在那时,朝他的心脏那里插上一把匕首会否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但他心中还有可怜的一线希望,即使它细若游丝,但也照亮了心中一角。
他想相信月永leo ,而他也无论如何都无法不去相信月永leo 。那是他们的王,那些已经刚刚在异国他乡变成了游魂野鬼的士兵的王。那是他的王。
所以他才能如此决绝地转身离开他。濑名泉即使选择在那里了结了月永leo ,也不会选择去声泪俱下地安慰他的王,绝不。
就算是现在,光熄灭了,希望破碎了,月永leo 也破碎了——他没有受致命伤,却变得和破碎了差不多了——濑名泉的选项里也永远不会存在帮助他站起来这个选项,他可没有这么好心,也自顾不暇。况且,那就是对月永leo 的侮辱,也是徒劳。
战场不需要没用的人,所以月永leo 被停职,塞进了一车失去了某个身体部位的人当中,送回了他们的故乡。希望熟悉的食物口味和家人的照料能让他们好受一点。


军绿色的卡车开走的那天,几乎所有士兵都聚集了过来。濑名泉坐在帐篷后面擦他的枪,尽管它已经足够干净了,而且马上就要再次变脏。帐篷替他挡掉了人群,尽管他们一点也不吵闹,只是沉默地看着伤员一个一个被送进黑洞洞的车厢,但濑名泉还是很烦躁,把枪擦得嘎吱嘎吱响。

然而,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总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听话的眼睛。好巧不巧,月永leo 死灰般的脸就在那时出现了一瞬,然后消失了——他被送进了卡车。
就那一眼,濑名泉一回头,眼泪就要掉下来了。他不停地责骂自己多事,平白添堵,真是麻烦死了。
他有一万个理由将月永leo弃置不顾 ,然而。
他告诉了自己一万遍他将再也不去相信月永leo ,然而。
他擦枪擦得手臂酸痛,停了下来。他听见了卡车发动的声音。
我真是个顶级的傻瓜。他恨恨地想着。
等一切都平静了下来,濑名泉回头,看见了望着卡车离去方向,不知在想着什么的朔间凛月和看向自己这里的鸣上岚,他的眼神平静而悲伤。



这片战场是大洋的海岸线附近,气候温和湿润,但凌晨的寒气依旧凛冽。
濑名泉的头砸到自己的枪把上,被从那个月永leo存在的梦里撞醒了之后,就眼睁睁看着一轮生蛋黄似的太阳从地平线那里露了个角,光芒划破了雾气,刺得他眼睛生疼。
这份宁静的美好没用持续很久,起床哨响了。濑名泉立马站了起来,俯视他的部下们,一路走着,一脚踢一个。“马上行动起来,谁最后一个起床,就把他今天的三餐掰碎了喂老鼠。很好,饿了你还有生老鼠肉吃。”
他来到朔间凛月面前,用军靴的硬底用力踢了他一下,隔着被子,再踏上了鸣上岚的腿。
“你们难道不应该作表率么?特殊作战部队是你们两个摆架子的地方?不称职的人滚回去做苦力。”他的语气冷淡又不耐烦,很是惹人厌。
“……好啦好啦泉,不要那么冷酷嘛。昨天可是一场恶仗呢……”鸣上岚苦笑着,对着镜子仔细梳理自己的头发,濑名泉毫不怀疑这个人结束战争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来一套全套的美容——只要他还活着。但他惊人的综合实力让他能填补战场的任何一个空缺,也难怪月永leo 把这个怪人召了进来。
朔间凛月也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小濑越来越残暴了呢……自从王走了之后。”天才狙击手毫不避讳地主动向濑名泉谈起月永leo ,一双慵懒的血红色眸子直视着他。“你自己有察觉到么?”
濑名泉心下一惊,脸上却还能维持住那一份冷淡。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是是,队长~”朔间凛月漫不经心地把枪挂在身上,打着哈欠去领他的口粮。
这里是战场。濑名泉看着逐渐苏醒过来的士兵开始紧张有序地进行行军的准备,心想。这里是战场,月永leo 不在的第二十二天的战场。他根本不打算记住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但越是克制越要去想,只能放任自己了。
他勾起了嘴角,陡然一阵心酸。他明白自己本不该有什么期待。
在朔间凛月提起之前,他相信自己有好一段时间没想起月永leo 的事了,甚至可能有好几天——这是指好好地沉思,因为他几乎每个时刻都在想着他。
腹部的伤口在高强度的行军下恢复得极慢,依然无时无刻不疼痛着。就像关于月永leo 的一切,浅浅地来回折磨他的神经,几乎让他发疯。
他脱下外衣,准备趁行军开始之前再好好包扎一下,让绷带不至于散架得太快。


那次,他望着荒芜的战场,用尽全力才将眼泪锁进眼眶,他明白,这漫山遍野的尸体将永远陈列在这里,他们实在是太多了,便变得一文不值。濑名泉似乎看见了他们海风中经历千年,慢慢风化,露出森白的骨骼,然后,就连骨骼也会化成灰烬,不留一声哀叹,将诅咒的话语埋在时间一挥及就的尘土里。
然后,他咬着牙,控制着颤抖的手,用镊子夹出了那枚变形的弹壳,掷在地上,不知撞击到了什么,叮当一声,混合在风声中。
勉强在血流干净之前包扎好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绷带几乎使他窒息,但他不在乎,和任何一项他面临的事相比,也许死亡也变得不那么举足轻重了。濑名泉从杂物堆里抓出一个电台,跑到开阔的山顶,他怀疑自己刚刚将一个人腿踩掉了。将弯曲的天线支起,终于受到了一点可怜的信号。濑名泉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流泪了,但眼眶一定被干涸的血块封死了。他把情况缩减成最短的文字传过去,语法一定一团糟,但对面大约也无暇顾及。
打完最后一个字母,他脱力地跌坐在了山顶上,看着模糊遥远的天边,感觉整个地球只剩下自己一人。
死一般的寂静。死神正在忙着收割灵魂,眼前是最好的工作场。他喜欢寂静。
也许过了一个世纪,或是两个世纪——如果一个人真的能活这么久的话,视野中终于有什么动了起来。
那是他们,他们疲倦而无畏地踏碎黑暗,朝濑名泉走来。
鸣上岚和朔间凛月,那是他们。他们已然成了两个血人。等接近了,濑名泉才发现他们正笑着,悲哀地,就如同月永leo 被送走的那天。
濑名泉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流泪了,而他确实流泪了,他哭了,上一次这么哭还是在他出生不久。


在月永leo 走的那天,上一级的长官把濑名泉召来。“我们希望你能接替月永的军衔。但军服和肩章暂时来不及准备新的,毕竟谁都不会料想月永会坏得如此彻底。那种脆皮得像一块压缩饼干的家伙回家了也好。”他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仿佛一切已经安排妥当,自己的任务只剩下了去答应,让故事朝着剧本设计的方向行走。
这让濑名泉震惊而恼火。事实上,这没什么可震惊的,他就是最适合的人选,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成为新的光芒;这也轮不到他来恼火,在一名军官之前,他还应该是一个听话的士兵。
那位甚少有表情的长官挠挠自己鼻子,抽出一只钢笔和一盒印泥递给濑名泉。
然而,他的脑子发热了——他一定是脑子发热了,把那张粗糙的调令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他无法接受有人顶替了他的位置,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明明那么的理所当然,但他连这个可能性都没有想过。
濑名泉执拗而顽固地看着那位长官,对方也回应以淡淡的惊讶。“……那么,你推举一个人选来供我们考虑。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濑名泉沉默了,但他必须说些什么。
有一个徘徊在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但说出它需要某样极其不确定的事情。
眼下,濑名泉只想说出自己的想法,否则他将失去机会。在军队里,机会往往只有一次。
他暗自长舒一口气,然后说。
“我推荐月永leo 。……只有他了。”
这下,那位长官的神情变得惊讶而古怪,还有危险的愠怒。
“你难道还期望着这个职位专门空出来等那个蠢蛋醒悟了,大摇大摆回来,和没事人一样当回他的军官!”
“是的。”
“你凭什么?”他几乎将拳头砸向桌面。“告诉我,士兵,你凭什么!”
“如果你问我,那我已经回答过了。”濑名泉攥紧拳头。“他是个蠢蛋,但在我心中,这个位置非他莫属。”
是啊,他凭什么。他凭什么就那么认定月永leo 不撒手?一个已经破碎了的人,他凭什么把光辉的希望寄托在身上?他凭什么——
相信着,他还会回来?
他有一万个理由将月永leo弃置不顾 ,然而。
他告诉了自己一万遍他将再也不去相信月永leo ,然而。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不去相信月永leo 。
他真是个顶级傻瓜。就像他曾一遍一遍这么称呼他。

“所以,请您相信他。”
濑名泉拧起眉毛,但他分明微微笑着,因为他明白自己有多荒唐。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执意选择其他的人选,我没有异议,我也没有资格有异议。”
“到那时,请允许我不小心违反一些军纪。多谢您迄今的照顾。”

就这样,濑名泉仍处在原来的位置,却连同缺失的月永leo 一起,承担两个人的职责。
他不知道自己要为那个蠢蛋犯多少傻,也不知道要等他多久。等待总是漫长而无望。

无数个疲惫的夜晚,士兵们点起篝火取暖。
濑名泉拿出地图映着篝火反复查看着,谨慎而冷漠的脸庞映着火光,他的脸色和他的状态一样糟糕。
有人开始唱歌,是家乡脍炙人口的童谣。轻轻的嬉笑和谈话声传开,同时,歌声越来越响。依然比原调缓慢了几倍且没有什么气势,但它悠悠地回荡在夜中。
半梦半醒中,忧思中,欢喜中,士兵们唱着歌。平常这个时候,月永leo 都会笑嘻嘻地掏出小小的一只口琴——军队里不能携带什么大型乐器,他将认真地吹着,甚至听得一个年幼的士兵哭泣了起来,月永leo拥抱了他,然后斥责了他的软弱。
有什么用呢?他们已经都不在了。
濑名泉舔舔干涩的嘴唇,犹豫了半秒,竟摸出了那只口琴。
他加入他们的合唱,以背景音乐的形式。
没有人表示异议,大家都沉浸在不够美妙却温暖的音乐中。
濑名泉脖子上的军牌反射着光,上面有他的姓名,所属部队,还有月永leo流下的一排可笑的牙印。
那次他们接吻之后,他用力咬着濑名泉胸前的军牌,直到留下了牙印,孩子气十足地说,要在sena 属于我的象征上留下我的痕迹。濑名泉一直因为这件事被取笑。
我当时应该和他大打一架,濑名泉想,然后对他做同样的事。
思念,思念就是在这种时刻侵袭人心,叫人不知所措。
他手中的口琴因为疲倦渐渐落到了地上,他开始哼唱,而这哼唱也逐渐轻微了起来,身边传来鼾声。
濑名泉就是想听月永leo 再喊他一声,sena。他便有了继续面对明天的勇气。
又跌入了昏昏沉沉的梦境。
他脚下踩着的土地温热而湿软,被新鲜的血液浸透了,手指上也满是猩红的液体。
他看见了,疾病在让人以及更多的人倒下,染病的孩子哭号,他的母亲将他们死死抱在怀里发抖。与此同时,更多更多的人在被杀,被谋杀,他们被割喉,被枪子儿贯穿心脏,被坦克碾压,被炸飞成一个支离破碎的破布玩偶。
他只是看见了而已,他难道要为他们吟诵圣经,祝他们升上该死的天堂吗?他不能做任何事,只能用看着末路的眼神注视他们,咬紧牙关。
然后,他看见他的月永leo 。
他就如那天那样,整个人都被尸山血海淹没了。但越堆越高的尸体将他托举离开了平地,他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浑身滴着血。
濑名泉像被什么召唤似的猛地跑了过去,他伸手想捉住他苍白的指尖,但只成功了一瞬间,又抓了个空。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握着一截将碎的冰棱。
他们失散了。他们又失散了。
濑名泉睁大眼睛,越来越远地,月永leo 碧绿的眸子蒙上一层肮脏的灰尘,悲哀地看着他,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
濑名泉真是恨透了他这幅模样,却又无可奈何。他几近瘫痪了一般跌在了地上,看着自己满身污泥和墨黑的血迹。
他听见了远处的哭声和枪声,像是在为月永leo 送行。
这就是你的那个人吗?
是的,已经化为一堆残骸了,存在于这个虚妄的梦里。
“他已经指望不上了,笨蛋。”他对自己说。
但濑名泉就像一个认准一条死理的孩子,无法不去等待到底。即使自身的矛盾让他怀疑这一切的意义,就算一个人,就算将他的最后一滴血榨干,他依然会站在那里战斗。就像他无法不去相信月永leo 。
他充满希望地又无望地等待着。

士兵们第二天在熹微的晨光中醒来,罕见地看见他们的长官依然蜷缩在地,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似乎不愿从梦中醒来,身边窝着一只小小的口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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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后续,也有可能坑了,看情况吧,如果真的有人想看的话……(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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